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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卷(17)(2 / 2)


  庄竟思觉得邵云朗似乎有些古怪,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, 只能用力蹭了蹭眼睛,摇头道:哥, 等这件事过去,我娘和我爹都会替你说情的, 你很快就能回来的。

  但庄竟思自己也知道,他娘其实早就有和邵云朗撇清关系的意向了, 更是勒令他不许来看邵云朗,他是偷跑出来的。

  可他还是想给邵云朗一些希望, 让邵云朗能怀抱着这点微末的希望走得更远一些。

  别劳动姑姑和姑父了。邵云朗笑了笑,你照顾好自己就好。

  庄竟思看着那双浅茶色的眼瞳,一瞬间竟觉得他哥其实什么都知道。

  他嘴一扁, 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。

  沈锐看得心疼,却又不会说什么哄人的话,只低声道:庄小郡王,您就别撒金豆了成吗?有话快说!

  这话竟也有效,庄竟思瞪了他一眼,又拿起包裹,哥,这里有冬衣,是沈锐新做的,我的你穿会小,还有一些银票和干粮

  他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,邵云朗垂眸听着,神色始终淡淡的。

  等庄竟思走出牢门,再次依依不舍的回眸时,他才恍然意识到,邵云朗哪里古怪。

  遭逢这么大的变故,常人就算不泪流满面,也该面露悲怆,可邵云朗却神色平静,眼里像蒙着一层霜,雾蒙蒙的,让人看不透。

  庄竟思咬唇,更担心了。

  两人出了刑部大牢,外面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,七嘴八舌的问邵云朗现下如何了,为首的宇文涟更是急得跳脚,恨不能化作飞蛾钻进去一探究竟。

  这些少年都是太学里的同窗。

  沈锐说的口干舌燥,好不容易把人都打发走,回头一看庄竟思抻着脖子左顾右盼,便疑惑的问:你找谁?

  庄竟思小声道:顾远筝呢?以前他俩装不熟也就算了,今日过后五哥就去西南了,他也不来相送吗?

  我这么说可能有点不中听。沈锐回道:顾远筝他也算仁至义尽了,别人不知道,咱们还不知道吗?是他保下了五殿下的命。他是个天乾,又是丞相之子,日后入仕大有可为,不像宇文涟他们,多数是要去边疆的,他没来,怕是要和五殿下撇清关系了。

  庄竟思叹了口气,也没反驳。

  腊月初九,五个流放的犯人被刑部移交给了京兆府的解差,初十出了雍京的地界,到了常州,便又换了一批押送的人。

  邵云朗和另外几人坐在驿站的角落里,看着两批人交接,那几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他身上。

  他不动声色的垂下头,活动了一下脚镣,那生铁冰冷,扣在脚踝上便不能好好穿靴子,一行几个犯人脚上除了脚镣磨出来的伤口,还生了些冻疮,就这么走到西南,脚脖子都会烂掉。

  邵云朗把沈锐那件棉衣抠了个洞,塞进了脚镣和皮肉之间的缝隙里。

  他不能让自己成一个废人,他还要靠着这双手脚,靠着他舅舅教的东西,一步一步爬回雍京。

  走了一天的路,解差们喝着温酒,吃着小菜,邵云朗和另几人在啃冷硬的馍,那几个解差看着邵云朗吃了一整个那石头样的东西,还忍不住有些诧异。

  有一人忍不住笑道:真能吃下去啊,原也和我们没什么两样,唉?你现在是个庶人,也不能用皇家的姓氏了,我们怎么叫你?

  云五。邵云朗说。

  那少年的眼睛隐在乱发之后,透出凶戾的寒光,解差一辈子押了多少穷凶极恶之徒,竟也被这眼神镇住了。

  直到被他同伴拉了一把,他才回神,啐了声晦气。

  入了夜,邵云朗和另几名犯人挤在一张大通铺上。

  他知道邵云霆没那么轻易的放过他,这位太子殿下就像闻到血腥味的豺,不杀死猎物他轻易不会罢休。

  所以邵云朗这几日从未真正的合眼过,但今日不知为何,却总觉得疲惫异常,眼皮上下打架。

  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背,那麻木的疼痛感让他猛然意识到了不对。

  黑暗中,有几人凑过来,用钥匙打开了邵云朗和其他人连在一处的脚镣,两人抬着邵云朗往外走,另一人在屋里搓了搓手,有些急迫的说:快着点!老子也想尝尝皇子是个什么滋味儿呢!

  拉着邵云朗腿的人邪笑道:上头说弄死他,要不先弄死你再来玩。

  去你娘的!老子玩热乎的,快点回来替我!

  这两人将邵云朗带出了驿站,一直但驿站东侧的树林,才将人放下来。

  领头的那个嘿嘿笑着伸手去扯邵云朗的衣襟,借着月光看清少年惊艳俊美的一张脸,一时嘴咧的更大了。

  随即,他对上了一双清凌凌的茶色眼瞳。

  那眼里是他下午便看过一次的寒芒。

  他甚至没看清这少年时怎么动的手,便被邵云朗用手上的铁链绞断了脖子。

  同行的另一名解差刚撒了尿回来,见他那同伴半趴在那少年身上,小幅度的痉挛着,忍不住出声嘲弄道:你这也太快

  他话没说完,那看似手脚无力的少年一脚踢开死尸,豹一般敏捷而矫健的扑了过来,解差下意识提刀便砍,却当啷一声砍在了铁链上。

  坏了!他骂了一声,仗着邵云朗脚镣未开,疾步后退。

  邵云朗手里断口尖锐的树枝刺了个空,那冷馍他到底没能全吐出来,脚下一虚软,手上便跟着失了准头。

  解差瞧了空档,刀柄凶狠的砸在邵云朗后颈。

  这一下着实狠辣,邵云朗踉跄着扑倒在雪地里,然后被那人一脚踩在背上。

  他那同伙一看就活不成了,这解差见状也没了心思,一心只想杀了这随时准备反扑的狼崽子,他抬手,刀还没挥下去,猛地爆发出一声惨叫。

  邵云朗将那半截树枝从他小腿里扯出来,被腥热的血液溅了一脸。

  那解差躺在地上,不断的哀嚎,他看着邵云朗握着那半截枯枝爬起来,那张沾了血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笑意。

  解差伸手去够掉落的刀,下一秒,那半截树枝便贯穿了他的手背。

  啊啊啊!!

  邵云朗捡起刀,歪头笑道:你想上我?

  他将刀尖悬于那人眼球之上,俯身笑问:是吗?

  啊啊!!我没有!我没有啊!!

  那解差痛得面孔抽搐,口水眼泪混着留下,偏偏动也不敢动,瞳孔缩得针尖般大小,死死盯着悬在眼睛上的刀锋。

  啧邵云朗摇头,满面遗憾的说:你不诚实啊。

  他一甩手,已然脏乱的雪地上又添一蓬血花,然而人还没死透,惨叫声震得林中飞鸦死起,邵云朗耳尖一动,听到背后有脚步声。

  他抽刀,看都没看便向后劈斩。

  金属刮擦声刺耳,一杆长枪架住刀刃,月色下,握着长枪的少年一手扯洛遮挡风雪的面罩,露出其后水墨画似的一张脸。

  小五!顾远筝轻声叫他,我是狗东西,我来迟了。

  邵云朗很缓慢的眨了下眼睛。